第七十一章(第2页)
用过早膳,霍翎先去了趟偏殿,看尚服局新送来的那些衣服。
衣服不需要试,都是按照她的尺寸量身定做的,一应料子也都是最好的,霍翎关心的还是样式合不合心意。
正看着呢,就听外头传来请安的动静。
霍翎放下手里的衣服,望向走进殿内的景元帝,笑问:“陛下这会儿不应该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吗?”
景元帝道:“朕打算出一趟宫。”
霍翎这才注意到景元帝换了一身青衣,腰间还别着一根紫箫,一身富贵闲散的打扮。
她愣了下,立刻反应过来:“陛下要带臣妾一起出宫吗?”
景元帝笑道:“快去换一身衣服。”
“陛下要去哪里?”
“你不是想见见丁景焕他们吗,朕今日正好要去一趟吏部。”
景元帝显然是有正事要办,霍翎也没让景元帝等太久。
她同样换了一身青色长裙,用一根发簪将头发尽数挽起,没有佩戴多余的饰品,就和景元帝一起出宫了。
为了方便处理公事,六部衙门都被安置在同一条巷子里。
马车驶入巷子,不时能看到身穿不同品阶官袍的官员在巷子里走动。
这还是霍翎第一次来六部衙门。
红墙黛瓦,翘角飞檐,六部衙门从外面看几乎一模一样,红色大门两侧都矗立着雄伟的石像。
不过,五部衙门外面矗立的石像都是石狮子,只有户部门口,摆着两头招财的貔貅。
霍翎打量了一番,客观评价:“六部衙门不如我想象中气派。”
景元帝朗声一笑:“这天底下最气派的地方,你已经见识过了,当然觉得六部衙门不过尔尔。”
景元帝出宫一事是和文盛安打过招呼的。
文盛安早早带着左右侍郎候在门口,瞧见景元帝的马车,当即迎上前去。
还没来得及出声请安,就先听到马车里传来景元帝爽朗的笑声。
文盛安心头一跳,已经猜到景元帝是在和谁说话了。
果然,马车帘子掀开,帝后相携而下。
文盛安心下叹气,老实行礼:“陛下和娘娘亲至,真是令吏部蓬荜生辉。”
霍翎欣赏了一番文盛安言不由衷的神情,就跟着景元帝一起走进吏部衙门。
大燕有“官不修衙”的传统,衙门外部只是看起来不够气派,内部却显得有些破败。尤其是秋天到了,原本茂盛的花木渐渐凋零,更添一丝寥落。
霍翎说:“原本还以为文尚书是在说客套话。”
景元帝看向她,等待她的下文。
霍翎说:“现在看来,陛下和本宫的到来,确实是令吏部蓬荜生辉。”
景元帝又是一笑:“促狭。”
心下却觉得霍翎出宫以后,表现得比平时要亢奋一些。
文盛安抽了抽嘴角,特别想开口插一句:娘娘嫌弃吏部衙门破败,不如顺道给吏部也批一笔银两,让他们修一修衙门吧。
一路上遇到不少吏部的官员。很多人都没来得及看清景元帝和霍翎的相貌,单是看见文盛安和两位侍郎在前领路作陪,就猜到了两人的身份,连忙抱着手里的东西退到一旁,低头行礼,直到帝后一行远去,才敢重新抬头,匆匆去忙自己的事情。
文盛安将帝后二人迎进议事厅,命人奉上茶水,又亲自取来一沓厚实的资料:“陛下,都在这里了。”
霍翎扫了几眼,才知道景元帝这回微服私访所为何事。
其实还是和马政贪污案有关。
马政贪污案牵扯极广,被杀被贬的官员多达几十人,空出了许多官位。
这些官位大都是三品以下。
三品以下的官员升迁调度,都由吏部来负责。
但这回涉及到的官员数目太多,吏部不好擅专,景元帝得知此事后,干脆安排了一次微服私访,正好也带霍翎出宫见见丁景焕几人。
***
“唉,这京师的日子,还不如在安平府的时候痛快。”
都察院某间屋舍,堆满书稿的角落里,丁景焕摊开一本杂记盖在脸上,幽幽叹息。
去年夏天,他被朝廷派去安平府暗访监牧区,依靠自己的努力,先是成为马贩子的座上宾,每天都有免费的酒喝,后来又一步步往上爬,成为了安平府监牧区监牧使的好兄弟,每天都有免费的美酒喝。
丁景焕喝着那些依靠自己的俸禄,连一坛都买不起的美酒,心里那叫一个感动,送好兄弟去死的时候那叫一个不舍。
当朝廷派来的钦差带着禁卫军破门而入,看着自家好兄弟被禁卫军摁倒在地,丁景焕痛苦地闭上眼,不忍心看自家好兄弟的惨状,只能忧愁得又多喝了几杯酒,离开宴席时还不忘捎走一坛酒。
要不是朝堂派去的钦差太铁面无私,丁景焕回京时,高低得把好兄弟家里的美酒都顺走。
没能顺走那些美酒,丁景焕现在喝酒只能自己掏腰包。
想到这儿,丁景焕猛地坐直,遮在脸上的杂记掉落下来,被他长臂一捞,稳稳捞住。
“这个月是不是该发俸禄了?”
坐在隔壁的同僚听到动静,接话道:“这才月初,月底才发俸禄。”
丁景焕那张称得上是绮年玉貌的脸上,露出痛苦扭曲之色。
“这不可能。我上个月的俸禄都花得差不多了,怎么这个月的俸禄还没发下来。”
同僚无语,丁景焕好酒这件事情,都察院上上下下都知道。
毕竟能在左都御史设宴请客时,一个劲埋头喝酒,恨不得把长官家里的存酒都喝光的家伙,还是非常罕见的。
要不是丁景焕这家伙做事有分寸,从来不会在都察院里饮酒,也不会带着酒气来上衙,早就有不少看他不顺眼的同僚弹劾他了。
“你从安平府回来后,朝堂不是赏了你不少好东西吗?”
丁景焕理直气壮:“你知道的,我来京中这么长时间,一直没喝过樊楼的酒……”
同僚彻底不想搭理这家伙了,起身就准备去用午膳。
丁景焕唉唉叹气,整个人又重新瘫回椅子上,琢磨着升迁的事情。
也不知道这回晋升以后,能涨多少俸禄?
丁景焕正琢磨着俸禄的事情,鼻子突然抽了抽,再次坐直,狭长眼眸微微眯起。
他用手摸了摸下巴,嘟囔:“居然有人敢在都察院里饮酒。这可是连我都不敢做的事情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