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9章 利益熏人心

一月底,除夕春节之前。

段鹏作为深海地产的老总,接到泸上相关电话,原意是对浦东开发开个研讨会,征求意见。

浦东的地理位置丝毫不输于广州,地方领导邀请,段鹏没想那么多,秘书看了下行程直接就去了。

谁晓得在新锦江饭店顶楼旋转餐厅,遇见了老人家。

钱度知道消息的时候,还是段鹏回到酒店后,电话里声音激动,很明显是抱着电话,在屋里来回踱步说的。

“度子,你的决定是对的,咱们来泸上是对的!”

段鹏看着窗外的景色,平缓心情道:“我和这边进行了初步商谈,口气大了点,定了五十亿软妹币的浦东项目开发,你有什么意见?”

“我能有什么意见,放心大胆干就行,真要我说个一二三出来,资金不够可以跟恒隆通商银行协调,只要是钱的问题,就不是问题!”

钱度手里拿着电话,目光落在屋里自家傻儿子身上。

邻居家孩子手里的大哥大能放音乐,他的只能打电话,还忒重。

昨天傍下午,竟然悄摸摸跟人家对换了,真的换了个假的,要不是对方家长找过来,钱度都不知道。

玩具声音挺大,可他压根没往那方面想。

两万块换几十块钱,这种便宜谁也不敢占,尤其还是钱度家的,整个六四胡同的邻居,现在谁不晓得老钱家是真正的大户。

就门口那车,没有个大几十万软妹币都下不来,换句话说,只是有钱都没地方买去。

钱度无奈,只能跑一趟商场给他拿了一个假的,逗傻儿子么,看着他乐呵呵的什么也都值了。

听段鹏碎叨完,正准备挂电话的时候,钱度冷不丁看到了墙上的日历。

“你等等。”

“有什么吩咐你说。”段鹏在另一边这时候只觉着雄心万丈。

看着自己的右手,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还能握老人家的手,现在只是想一想依旧激动不已。

九二年的一月,九二年,一月...

钱度清了清嗓子,道:“你现在不是还在泸上么,帮我去找一个叫严其娇的老头儿...”

如果不是段鹏打来的这茬电话,他又下意识瞄了眼日历,可能还真会给错过。

九二年一月十九号到二月初,泸上推出股票发行新办法,即股票认购证。

三十元一张,凭身份证购买,无限量发售,短短四个月后的大牛市,让投资者掂量到了新股的价值。

三十一张的认购证,升值一百六十倍。

短短三个月,三十块钱的投入,回报却是四千八百块钱。

钱度不缺这点钱,他也不打算掺和,不过这并不妨碍让身边的人赚点。

段鹏听着电话里的声音,笑容僵住,表情愈发奇怪:“行,那个...弟妹不知道吧?”

“你猜。”

“......”

九十年代泸上的冬天,大雪一场盖过一场。

城市人口还没有高度密集,高楼大厦群同样没有出现,热岛效应也就不存在,这时候的小孩童年里还是能看到雪的。

司机开车,听着段鹏的指路,寻到了太原路的别墅,可惜大门上锁,门口倒是贴了对联。

随即又换了个地址,寻到了一处老弄堂。

一阵打听,才找到任家,询问清楚后,段鹏更是一脸的诧异。

“去美国了?”

“复旦大学公派出国留学,我家囡囡学习很好的呀,就是太喜欢学习了,大学读完还不算,又要去读什么研究生,好嘛,研究生读完,竟然还要读博士生。”

“这学什么时候才能上到个头嘛!”

“女博士多好,听起来就很了不起,我跟你讲,博士上面听说还有博士后和院士的,这个学只要想上,一辈子也上不完!”

“那怎么能行,我们送孩子上学是为了今后...”

听着老任家的碎叨,段鹏一阵抓麻,退出门接过秘书递过来的电话,又给京城打了过去。

钱度听到后一阵沉默,随后才道:“帮我要个地址。”

段鹏下意识想吐槽几句,可刚开口,就听见了电话里的盲音。

一阵周璇说明情况,才要到一份美国地址,又去老严家。

严述所在的单位系统只要自己不想闲下来,能一年到头不歇脚,本身又害怕催婚,除了前几年接一家子去京过年,基本上都是在电话里拜年的。

当严其娇得知段鹏是钱度让找来的后,没个半小时,严其江和严其山都跑了过来。

“股票认购证?钱度让我们买

的?”

“对,如果是钱不够的话,我可以拿给你们。”段鹏打听清楚后,原本对内地股票还挺感兴趣的,可惜需要本地身份证。

不然三十块钱一张,还不限量,高低弄他个几百万尝尝咸淡。

混到现在段鹏算是发现了,能让钱度盯上的,他就不信不是块儿肥肉。

严其娇在兄弟三人里最小,眼神里泛着精明:“实不相瞒,这个股票认购证,我已经买了三万块钱的。”

“对啊,老三买的时候打过招呼的,不过我对股票这个东西不怎么感兴趣,还是家里婆娘买了几千块钱,这个能赚钱?”

段鹏想到钱度的话,道:“赚多少不保证,不过肯定是能赚钱的,捏手里看一段时间...”

拒绝掉中午饭,段鹏退了出去。

老严家这边,严家三兄弟各个都是老烟枪,屋里熏得烟雾缭绕。

“三十一张可不便宜,三张就相当于普通职工一个月的工资了,这以后要是跌了...”

“呸呸呸,就不能往好的方向想,我看还得买!”

严其娇自诩眼光过人,段鹏的派头和嘘头一看就不简单,再加上还是钱度让其找过来传话的。

咬牙道:“买!这几年乡下的养殖场赚了不少钱,除了买房子都存着,大家把钱拿出来!”

“疯了疯了,你这是要玩梭哈,万一出个意外,家里老人小孩怎么办?”

“......”

远在千里外的京城,钱度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,五味杂陈总归是有的。

等段鹏的地址,没想到先一步等来了尚海装修公司的泸上负责人,也就是莫福全的徒弟之一田元绪。

“钱老板,我师父现在腿脚不便,所以让我过来一趟。”

“莫师傅身体怎么样?”钱度给他倒上茶。

“去年上半年还很好,可就是中间病了一场,差点没缓过劲儿来,现在病是好了,可身子骨差的很,尤其是这大冬天的。”

钱度看了他一眼,相比较黄旭伟,田元绪的面相更给人一种敦厚老实的感觉。

莫福全可能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,才让徒弟田元绪守家,黄旭伟去广州开疆拓土。

年底汇报,去年是漆嘉良对接,找上门自然是还有其他事。

田元绪不懂扭捏,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,直接道:“钱老板,泸上浦东正在大开发,您也知道我们是一家房屋装修公司,这么些年下来,在泸上已经做到了规模最大,口碑第一的公司,黄哥托您在广州的照顾,生意也是越做越好。”

“我从小虽然在浦西长大,可浦东同样清楚的很,以前就是黄浦江对岸不起眼的一个小渔村,现在要大开发了,所以不光是师傅的意思,我们这些做徒弟的也觉着,是不是可以扩展一下业务,参和一脚?”

钱度笑了,谁说面相老实的老实人,他就一定是老实的。

起码这几句话说的就很有水平,钱度不信是莫老头儿的意思,多半还是徒弟们给搬了出来挡在前面。

“喝茶,”钱度笑道:“尚海装修虽然我的股份最大,可从小到大,从无到有都是你们经营做起来的,要换我心里肯定会腻歪,不过你们还能每年自觉进京作报告,我还是很欣慰的。”

“既然想做,那就做吧,不过不要忘本,装修是公司的核心业务,不要小看这片市场。”

干一行爱一行,把一行做精,做到行业顶级,胜过东一榔头西一棒槌。

拿自己来说就是最形象的例子,摊子铺的太大,有职业经理人没错,可香江那边的上市公司还是会有一两家出现大大小小的问题。

以后盈亏负债,甚至宣布破产,这都是钱度能接受的,只不过是他体量摆在这儿而已。

钱度言尽于此,他脑子里甚至在想,要不要给他们一个机会,出钱把自己的股份买回去,自己撤出来。

眼睛是心灵的窗户,他不信这些人心里没有这个想法。

当初几千块钱的随意投资,这么些年来,尤其是近几年,回报都是几十几百倍的上涨。

他们辛辛苦苦经营发展,赚的大头却进了一个只是坐享其成的人腰包里。

田元绪木讷没错,可这么多钱,换谁谁不心动,好在莫福全还在,一直压着,他都如此,下面的徒弟不敢想象。

人不能忘本,可利益熏人心。

尚海的其他股份,莫福全吃了没文化的亏,又讲究师徒义气,跟经历过股份制革改似的,手里的那批老师傅多多少少都是小股东。

当然这样也有好处,能笼络人心,不然下面早就一个接一个,跟下饺

子似的,出去单干跳槽了。

黄旭伟提醒过田元绪不要有这念头,他们都赚了钱,那八十年代初就拿钱帮忙开公司的人,这么些年会不赚钱?会只靠着他们一个装修公司赚钱?

田元绪当时就悟了。

“那钱老板,我就不打扰您了。”

钱度摆了摆手,没有起身打算。

......

二月廿九,除夕前一天。

钱度和韩子童带着儿子逛大集,年前的最后一天,街上说句人山人海毫不为过。

城里人口本就多,这会儿城郊和乡下的人也会进城买年货,大人小孩儿稍微一个不慎就能走丢。

汤立轩派车去下乡收菜,今年冬天大棚的主卖品就是黄瓜蘑菇和尖椒。

街头有从烟花厂拿的烟花炮仗摆摊的,一毛拿,两毛卖,有的甚至薄利多销一毛六,干的净是赔本赚吆喝的买卖。

二踢脚是初中生高中生的最爱,今年的威力相当惊人。

钱度没有买,他知道常四奎明天准会送家里一车,这家伙每年要不送点,感觉跟浑身刺挠一样。

一家子除了买些零嘴,旁的都不买,到家门口,正好对上了汤立轩还有两个年轻人。

见着钱度,三人麻溜起身拍掉屁股上的雪渣子。

钱度看了汤立轩一眼:“办公室没电话是什么滴,来之前打个电话那还用得着在门口干等。”

“老板,今天不是去帮洪水口村运货么,这两兄弟得了村长的命令非要来见你,说是送年礼。”

“钱老板,我叫刘一水,这是我弟刘一山。”

兄弟俩麻溜上前打招呼,手伸也不是,不伸也不是。

做生意的老板们打招呼都会握手,可他们不是生意人,对上钱度也不敢伸手,只好点头。

钱度笑着示意进院说,进正院,除了一篮子鸭蛋,半扇羊,又从两个麻袋里掏出几只还活着,但是已经蔫吧的老母鸡大鹅。

“钱老板,这是村长叮嘱我们必须亲自送到你手上的,对了还有这个。”

刘一水从大棉袄里抽出一条中华,递上前,这烟兄弟俩看了直流口水,别说中华了,平常就是玉溪,利群他们也舍不得抽。

钱度没有接,笑道:“怎么还送上烟了,浪费这个钱干嘛,鸡鸭羊肉我收了,这烟你们拿回去自己抽吧。”

兄弟俩面面相觑,刘一水道:“钱老板,我们拿回去交不了差,村长是我们大伯,他不揍,我爹也会揍我们的。”

“是啊钱老板,自打在我们村搭了大棚,参加的那二十五户去年一整年下来,每家少说赚了七八千块钱,这要换以前那里敢想。”

“村里的人见着赚了钱,今年几乎全参加了,要是没有您和汤经理,我们这日子哪有现在这么富裕,这烟您一定得收着。”

如果在农村务农,别说七八千,照顾庄稼一年到头连个零头可能都赚不到。

二十五户里,上半年甚至有六家连着盖起了新房,甚至有起两层的,这可给那些犹豫不决的人羡慕坏了。

钱度只能收下,又当面拆开,一人塞了两盒。

留吃饭,俩小子那头跟上了发条似的,一个劲儿的摇。

“不了钱老板,我们身上拿了钱,还打算去逛街买身儿新衣裳呢!”

跟着送出大门口,连着汤立轩一起离开,钱度才回屋。

韩子童把刀给他:“现在就杀了,天冷放外面也坏不了,我可不想一留着留到开春又舍不得杀,家里养一群鸡鸭。”

原先的两只大鹅已经光荣下岗,好不容易家里没有鹅屎鹅尿,韩子童可不想夏天再来一鼻子鸡屎味儿。

钱度笑道:“杀鸡焉用牛刀,刀都不用,你去热点水去,待会儿拔毛用。”

拧住脖子,咔嚓一声拧断,等着死透拔毛就行。

虽然有些残忍,可这玩意儿天生就是一道菜,今年早早去明年早早来,钱宝凑热闹还哭,晚上又吃的津津有味。

除夕三十贴对联,今年同样去丈母娘家过年。

常四奎搬了一堆二踢脚鞭炮过来,笑道:“哥,不够我哪儿还有,今晚上后海十二点有烟花,到时候一起去热闹热闹呗?”

“到时候再说,西屋有点腰果什么的,你拿回去给安妮和云帆。”

“得嘞!”

常四奎刚走,魏大坤又窜了进来,这小子一个永安驾校现在办的是风生水起。

大车驾驶证学的人多,可小车同样不少,不然大街上那么多‘面的’哪来的。

只要踏实肯干,大钱赚不了,可小钱绝对没得跑。

“哥,我给

您送些年货,这是海鱼,比河里的鱼鲜嫩,还没刺儿,祝您年年有余。”

“......”

爆竹声中一岁除,春风送暖入屠苏。

春节年年过,流程是一样的,可细细品,却是一年一个味道。

今年的春晚赵本山和陈佩斯同台,相比较前者的我想有个家,钱度还是更喜欢看朱时茂陈佩斯的《姐夫和小舅子》

初四高中同学聚会,是马子怡硬生生攒和起来的。

有混的好的,自然就有混的差的,郭磊意气风发,李垚那几个以前的小跟班依旧还是那个霉里霉气的样儿。

让钱度没想到的是,聚会散场,李垚找了过来。

“国库券?”

“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