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五章(第3页)

 如今承恩公又在霍翎刚传出有孕的消息时病倒,更让景元帝面色不虞。

 谁知道承恩公是真的感染了风寒,还是被中宫有孕一事吓病了呢?

 要换做旁人,与中宫无冤无仇,景元帝当然不会作此联想。

 但放在承恩公身上,这个联想就显得合情合理。

 时间一晃而过,转眼就到了除夕。

 今日风雪俱静,是个难得的好天气。

 这还是霍翎怀孕以后,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。

 主位下方,端王、端王妃、柳国公、文盛安……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落在霍翎身上。

 霍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,泰然自若。

 她今天并未上妆,只用螺子黛浅浅描了眉,但也正因如此,才更衬出她那白里透红的脸色。

 只看她的脸色,就知道她这段时间过得有多滋润。

 反观端王、端王妃和柳国公等人,再如何遮掩,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憔悴,看得出来这几天都没睡过踏实觉。

 尤其是柳国公,气急攻心之下吐了一口血。

 他上了年纪,如此大动肝火,大夫来了以后,给他开了不少药方,还建议他好生静养,这段时间都不要见风。

 但柳国公还是忍着不适,出席了这场宫宴。

 歌舞过后,众人都端着酒排着队来敬霍翎,嘴里一个劲说着漂亮恭维话。

 霍翎喝着无墨提前准备好的蜜水,若是遇到不熟的人,就浅浅抿上一口,遇到关系不错的,就给面子地喝完一杯。

 一时间,给霍翎敬酒的人,都要比给景元帝敬酒的人多了。

 不过在无墨准备的蜜水喝完以后,霍翎就推说自己醉了,与景元帝一起早早离席。

 除夕宴过后,就到了景元二十四年。

 接连几场隆重又繁琐的祭祀下来,霍翎没什么大碍,景元帝倒是一个不注意染上了风寒。

 景元帝怕自己传染给霍翎,特意搬去凤仪宫偏殿住了几天,直到身体彻底痊愈,才重新搬回主殿。

 霍翎实在哭笑不得:“陛下总要臣妾多注意身体,却忘了自己也要保重龙体。”

 景元帝失笑,问起她这几日的饮食起居。

 霍翎道:“臣妾倒还好,就是听说陛下这几日用得颇有些清淡。”

 景元帝道:“生病的时候,吃什么都嘴里发苦。”

 “现在有胃口了吗?”

 “病好了,自然就有胃口了。”

 霍翎道:“臣妾让御膳房准备了不少陛下喜欢的菜,今天中午陛下陪臣妾多吃一点。”

 景元帝笑应了声好。

 总的来说,这个年过得没什么波折,倒是出了元宵,景元帝开始重新上朝以后,承恩公府上了一道讣折。

 承恩公缠绵病榻多日后,终究还是没有熬过这个冬天。

 承恩公的儿孙在朝中都有官身,如今承恩公病逝,他们都要丁忧。

 这也是朝廷惯例,除了那些身居高位的官员有可能会被皇帝夺情外,其他官员都要老老实实辞官守孝。

 承恩公府的人对此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。

 他们真正在担心纠结的,其实不是官职,而是承恩公的爵位。

 按理来说,承恩公这个爵位,是赐予皇后生父的。

 如今何皇后不在了,承恩公也病逝了,朝廷是该收回这个爵位。

 但一般来说,朝廷都会另外加恩,允许承恩公的后代降等承袭爵位,比如从一等承恩公降为一等承恩侯。

 为了这件事情,礼部尚书陆杭特意进了趟宫请示景元帝。

 结果他到御书房的时候,李满却拦住了他,让他在外面喝茶稍等片刻:“皇后娘娘在里面。”

 霍翎这回过来找景元帝,是因为就在今天早上,景元帝离开凤仪宫后不久,霍翎突然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踢了她一下。

 就只是这么一下,却是霍翎第一次感受到胎动。

 “踢得太快了,我都没反应过来。”

 景元帝将手放在霍翎微微显怀的肚子上,等了好久,都没等到这个孩子再动,失望道:“是朕今天走得太快了,错过了这个孩子第一次跟我们打招呼。”

 结果就在景元帝话音落下的瞬间,他的手被轻轻踹了一下。

 景元帝微怔,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。

 霍翎眼眸一弯:“可见先前那次是在单独和臣妾打招呼,这次是在单独和陛下打招呼。”

 景元帝紧张道:“要不要宣胡太医来看看?”

 霍翎这段时间也从太医、嬷嬷那里学来了不少孕期的知识:“只是胎动而已,而且胡太医昨天才刚请过脉。”

 景元帝也没有坚持,又等了一会儿,见孩子不肯动了,才不舍地挪开手:“可能是动累了。”

 霍翎别开头笑了笑:“说不定是懒的。”

 景元帝捏了捏她的手腕,不许她这么说孩子:“这孩子在这方面肯定像你,而不是像朕。”

 霍翎道:“旁人家都是严父慈母,到了陛下和臣妾这里,可能就得反过来了。”

 两人说了回孩子,景元帝才想起来陆杭还在外面候着,让李满将人请进来。

 陆杭给帝后请过安后,就说了爵位的事情。

 景元帝还在斟酌。

 霍翎却眉梢一挑,轻飘飘道:“何家的人有立过什么功劳吗,朝廷为何要额外加恩他们。”

 “给已故承恩公加恩倒也罢了,那毕竟是先皇后生父,就算是看在先皇后的面子上,也不能亏待了已故承恩公。但其他人又凭什么?”

 此话一出,就连陆杭都不由抬头看向霍翎。

 霍皇后与承恩公府不对付,她不愿朝廷加恩承恩公府很正常。

 但她今日否决掉承恩公府的加恩,来日到了她的家族,可也不好另外加恩了。

 霍翎神情平静。

 霍家与何家的情况完全不同。只要她在,只要她的孩子在,对霍家来说,一个承恩侯的爵位只是锦上添花,失去了也不算多可惜。

 比起考虑那遥远的日后,她更在乎眼下的以牙还牙。

 景元帝沉吟片刻,道:“礼部代朕给承恩公赐下奠仪,等承恩公出殡后,就将何家的爵位收回来。”

 陆杭俯身行礼,恭恭敬敬退了出去,心下却知道,承恩公,甚至是整个何家,都彻底败落了。

 他们看似只是失去了一个承恩侯的爵位,但实际上,他们失去的是帝心。

 一个家族,没有身居高位的族人,不能被天子记住,还和受宠的皇后有怨,这还有什么前途可言。

 等承恩公下葬后,朝廷也很快下达了正式旨意。

 何族长老泪纵横:“霍皇后这是仗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,就来报复打压何家啊。”

 但就连这样的怨怼之语,何族长都只敢在私底下说一说。

 他已是彻底怕了。

 朝臣在听到这个消息后,也都保持了沉默。对于削弱外戚这种事情,大家还是很乐见其成的。

 入了三月,春风和煦,凤仪宫里的垂丝海棠渐渐开了。

 霍翎肚子里的孩子,胎动越来越多,越来越有力。

 霍翎抽了个时间,单独召见小陈太医。

 其他人都退到殿外,只有无墨守在她旁边。

 霍翎手腕搭在脉枕上,等待着小陈太医为她诊脉。